做为被猎者,你必须明白狩猎者的思维、压力以及需要 —— Jaycee Dugald
想必每个人都曾听过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但这个念起来稍嫌拗口的病症,又是从何而来呢?近期上线的 Netflix 迷你影集《克拉克》,做为一部传记作品,不只讲述了主角 Clark Olofsson 的辉煌一生,也正好交代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源起。
1973 年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省,当地最大的信贷银行发生了一起惊世抢案,首先是名为 Jan-Erik Olsson 的罪犯,由於仰慕本文主角 Clark (比尔史柯斯嘉饰演)的华丽犯罪史,携枪只身闯入银行狭持四位人质,并与警方展开激烈的对峙,同时要求政府当局将正在监狱服刑的 Clark 带往现场会合。
因应全球电视直播的压力,面对僵持六天的局面,警方最後决定铤而走险,直接往银行内投递催泪弹,藉以打破僵局。幸好,事态就如警方所预期,因应催泪弹造成的不适感,再加上心理层面的崩溃,两名抢匪双双投降,整体事件也才顺利落幕。
殊不知,吊诡的是,遭到狭持的人质似乎跟银行抢匪产生一种特殊的紧密情谊,不仅视营救的警方为敌人,还持续替两位主谋说情。甚者,在对峙的过程中,警方更发现人质与抢匪愉快地开了一场金库派对,可说是载歌又载舞!

想当然,如此出乎意料的发展引起了大众以及心理学者的好奇。然而,参照心理防卫机制来说,受害者爱上加害者的状况,却反而是一种符合人性的选择。尤其在安全感丧失的情境下,人类的求生本能自然会被激发。除了战斗、逃跑之外,更会尝试依附当下握有力量的对象(在这次事件中意味着抢匪),进而确保自己的生存机率提升。而这不局限於本次事件:战俘、集中营幸存者,或是乱伦受害者,皆有可能会出现相似的危机反应。
由此可知,与其说受害者爱上加害者,倒不如说社会错把「依附」误认成「恋情」。目前,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并非正式的精神疾病,但其所引发的关注依然为受害者带来极大的适应问题。他们无法被人谅解,甚至还会被人责怪,即便那份爱是一种保护机制,仍有不少人相信那是受害者自己的道德沦丧。
也因此,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看似精准描述了受害者的处境,实则导致反效果,促使受害者在事件结束之後,依旧因为社会大众的标签,深受折磨。亦如知名幸存者 Jaycee Dugald 所言:受害者需要正面的力量,而非阻碍性的标签。

虽然前述讨论聚焦於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但在影集中,那仅占一集的篇幅,剩余五集则在描述 Clark 这位知名罪犯的荒唐与成长史。整体而言,影集不断地切换视觉基调,主要可以分为:黑白片(关於童年与往日)、冷色调(关於抑郁与犯罪),以及饱和且鲜艳的冒险(关於主角的狂妄与自我陶醉)。
换言之,作品运用色彩变化,进一步捕捉 Clark 的心理状态。有趣的是,童年之所以会以黑白单色调来呈现,并不完全只因为那是泛黄的过去,更因为 Clark 在剧集中,不断地抗拒讨论自己的成长史,或精确来讲,埋藏於童年的家暴阴霾。所以,黑白可不仅代表时间上的距离,还有心理上的距离。

到头来,那些黑白的片段,恰恰证明 Clark 穷极一生都在否定、拒绝自己的受伤。
以此来说,为何 Clark 在影集中时常显得非常滥情,亦有合理的原因。Clark 总是认为自己就是摇滚巨星,见一个爱一个之外,更还能毫不犹豫地说出我爱你,但许下的承诺,不过是他掩饰空虚的惯用手段。
为此,即便影集整体氛围再浮夸、热闹,甚至快速,回到情节安排,刻意缺漏情感的挖掘与和解,同样再再例证 Clark 面对创伤时,有多焦虑与恐慌。无论是被父亲殴打、又或是母亲被人抓入精神病院,全都加深 Clark 是被抛弃并且不被爱的自我诠释。
综合前述讨论,可以发现《克拉克》真正想讲的,其实正是蓄意没讲的内容。至於喧嚣张力造成的观影疲劳,彷佛像是剧组精心策划的沈浸式体验,让观众得以藉此贴近主角的内心,进而明白人的自恋,背後往往隐藏着偌大的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