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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被摸了,那当初干嘛不讲?」从 Netflix《人选之人—造浪者》看职场性骚扰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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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被摸了,那当初干嘛不讲?」从 Netflix《人选之人—造浪者》看职场性骚扰困境──首图

Netflix 线上热播中的《人选之人—造浪者 Wave Makers》是正港的职人剧,想看选战明来暗去,尔虞我诈的策略攻防,可能会有些失望。但若想一窥幕僚的职人日常,本剧可说是细节满满,它展示了邻里布桩的眉角、选务凌驾家庭的傲慢、政二代的继位两难,以及大局之下,只得息事宁人的世道无奈。

「什麽?你被摸了,那当初干嘛不讲?你到底在想什麽!」

这里指的是第四集,公正党党工的职场性骚扰事件。

 

Table of Cont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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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性平会就跟秒杀演唱会一样?
  • 《人选之人—造浪者》里的「真实」职场困境
  • 「让角色说出人话」写实重现职场性骚扰受害者挣扎曲线的 2 种可能
  • 「我希望,他们能相信我们。」

性平会就跟秒杀演唱会一样?

几年前,我参与过一场关於职场性骚扰的支持性团体。和戒酒会一样,这是个匿名团体,成员轮流倾诉事件,彼此承接情绪。里头有十个人,男女各半,有些是研究生,有些是上班族,还有几个公务员。

当中有个成员,是入行两年的新进护理师,转调病房後持续被学长性骚扰。头一个月还好,但之後越来越不对劲,学长会私下贴身搭肩开黄腔,半夜传暧昧简讯,聚餐则藉机搂腰摸背。没把话讲开的原因,是她还想在医院混下去,权力位阶的落差,一向是职场性骚扰的起点。直到八个多月後,她在尾牙时遭学长强吻,於是决定上报性平会。

送出申诉书隔天,那间平常没人使用的小会议室突然热闹了起来,副院长秘书、护理部督导、科主任、护理长通通挤进来开趴,人手一份红包,桌上有一叠文情并茂的悔过书,还有一张诊断证明,证明学长有酒瘾问题导致行为脱序。学长需要治疗,但不能转调,因为他要负责教学医院评监,护理师则被调去健检中心服务 VIP,更上一层,皆大欢喜。讨公道不一定要搬上台面,小房间能解决的事,就别让制服组大人操心。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性平会就跟五月天演唱会一样,一样都拿不到入场券。

赵昌泽劝张亚静离开政治圈:「什麽?你被摸了,那当初干嘛不讲?」从 Netflix《人选之人—造浪者》看职场性骚扰困境──

 

《人选之人—造浪者》里的「真实」职场困境

几年以後,类似情节出现在《人选之人》第四集。公正党文宣部副主任翁文方,带着被骚扰的职员张亚静,一同拜访曾被性骚扰的离职员工苗珊如。面对来访的两人,苗珊如娓娓道出事件始末:

「那是我毕业後第一份工作。那时我的台语还不太流利,而且大家都很忙,只有前辈会主动带我。他教我很多东西,是个非常热情的人,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

 

有时候加班到很晚,他会买宵夜给我,我也会回请他饮料小点心之类的。有一次,我在睡觉前收到一封讯息,那是一张夜景照片,他说想跟我看夜景。我没有多说什麽,就回了『晚安』。

 

说真的,那也没怎样,如果特地回说请他不要这样,我反而会觉得很尴尬,好像是我小题大作,而我也不想打坏关系。後来有次加班到很晚,半夜一两点,他说要载我回家,可是却往反方向开。他把车开到一个可以看夜景的地方,接着开始说他跟老婆有多不好,每天都在吵架,结果讲着讲着他就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麽办,而且他那时候看起来就真的很可怜,我觉得应该要安慰他,我也不觉得他会对我怎麽样,所以我就拍了拍他的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误会我,他说他很喜欢我,然後就强吻我。

 

可是我有把他推开!後来我想说事情过了就算了,结果他开始在工作上为难我,故意不把正确的资料给我,让我很难做事。但你们知道吗?我那时候的第一个想法不是生气,而是觉得愧疚,然後很自责。一定是我做了什麽不对的事情,我想要跟他道歉,我希望可以跟他把话讲开。

 

後来我才知道,他对每个女生都这样,而且他会在大家面前把我讲得很难听,那时候我每天都过得非常痛苦。我有去找主任,但他说那是同事之间互相关心的讯息,不能当作证据,叫我自己换单位。嗯,大概就是这样。」

已离职的女同事苗珊如:「什麽?你被摸了,那当初干嘛不讲?」从 Netflix《人选之人—造浪者》看职场性骚扰困境──

那场戏就到这里结束了,但整段对白留在我脑海里非常久。

为什麽?

因为她讲出了跟护理师几乎一样的话。这段对白,根本是活生生的临床现场,编剧只花了十分钟,就把团体成员送回我面前。

 

「让角色说出人话」写实重现职场性骚扰受害者挣扎曲线的 2 种可能

能把对白写得如此生动,让角色说出人话(这是本剧最优秀的部分),只有两种可能:扎实的田调,或深刻的观察。

我想,编剧们同时做到了这两件事。

这段自白,完整重现了职场性骚扰受害者的挣扎曲线。这条曲线和霸凌流程有点类似,加害者会反覆试探对方底线,受害者会一点一点让步。霸凌受害者担心失去友谊,性骚扰受害者则担心失去前景,因此对於前辈的暧昧行径,他们深怕是自作多情,即便偶有逾矩,也不敢破坏关系。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麽让人误会的事,才让对方有机可趁,因此在不确定事情会恶化到什麽地步之前,他们不知如何喊停,因为没有判断的依据,也不敢拿职业生涯赌下去。

Netflix《人选之人—造浪者》剧照

就这样拖了好一阵子,直到每晚都辗转难眠,人生被拖进沼泽,才终於鼓起勇气告诉家人,可惜大多都换来一句:

那你当初干嘛不讲?你到底在想什麽!

这些受害者都有个共同的困扰,就是他们必须先通过一连串的审讯,才能得到想要的关心。旁人没看到他们的挣扎,而是误以为他们别有居心,他们从来没想过,被人理解的过程,居然会如此坎坷。

「干嘛不早讲?」跟「发生什麽事?」都有个问号,但它们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前者是质疑,後者是探询,然而多数的受害者,脑袋其实都很清楚,他们大多都知道自己吃了闷亏,因此不用质疑他们,我们该去理解的,是为什麽他们愿意一直吃亏?

 

「我希望,他们能相信我们。」

局外人总是认为,这种脏事大可直接打脸,在胸前比个叉,然後把性平条文贴到对方额头上,之後法院见。这样很帅,可惜人不是机器,机器会在设定好的情况下亮红灯,发出警报。但人在会在亮红灯时陷入挣扎,因为他们还要承受断炊或被报复的风险,人会因顾忌而怀疑自己的是非判断,会被利害关系约束,会为了那一口饭调整自己的容忍值。这是人心的暗盘操作,也是机器无法判读的细节。

大部分的受害者,都只想被理解这件事,其他的,他们可以自己搞定。

团体结束前,带领者问了每个团员,有没有什麽话想跟身边的人说?我原本以为这会是个踊跃的结尾,没想到竟换来一片沉默。没人送出语言,每个人都在斟酌,大家彷佛在用各种角度,试着把某片沉重的玻璃窗装回窗框。

「我希望,他们能相信我们。」

一个辍学的研究生举起右手,慢慢地吐出这十个字,而这十个字产生了某种催眠效果,让成员一个接着一个点头。看着他们的神情,我忽然想起了《百年孤寂》那群迷失在雨林里的马康多村民,而马奎斯是这麽形容这群人的:

他们默默无声,像梦游般走在一个忧伤的宇宙。

我不知道,他们何时能走出这个忧伤的宇宙,我也知道,事情不能就这麽算了。但这那之前,我们能做的,是温柔地问一句「发生什麽事?」不要预设立场,也不要自作主张,而是去仔细理解这些被卡在夹缝中的身体,好好感受他们的挣扎。

有时候他们需要的,真的就是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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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获心理师的脑中小剧场 – 刘仲彬临床心理师同意授权转载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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