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通常是故事里的第二个被害者:第一个被害者通常是他的女友、父母、或是叔叔。这些无辜被害者的死亡,让半熟英雄们急速成长。如果要聊起这些不幸的英雄祭品,当中最悲惨的角色,莫过於《蜘蛛人》系列的班叔。因为尽管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许多作品在处理班叔的死亡场景时,总是会涌起不知哪来的创意,为他制造不一样的下场。我们要看看最早的《蜘蛛人》漫画如何处理这个历史时刻、同时看看 2002 年电影《蜘蛛人》(Spider-man) 如何巧妙地改编这段历史,看看这位长辈的死亡,为彼得帕克带来了什麽样的影响。

经典的 1962 年漫画《Amazing Fantasy》#15 封面(左),与後世的致敬作品。
60 年代《蜘蛛人》漫画如何描绘「班叔之死」?
1962 年,彼得帕克在第 15 期的漫画《Amazing Fantasy》里登场,一出场就被人嫌弃到体无完肤:
「完全不懂跳舞的书呆子!」
「中城高中唯一的专业壁花!」
帕克的青春有多麽残酷一望即知,但是下一页,你就会发现帕克在家里真是倍受宠爱的金孙:班叔抚摸着他的头发叫他起床;梅婶准备了「彼得版特制松饼早餐」;班叔满怀笑意,要梅婶别再准备这麽「青操」的早餐:
「我跟彼得摔角都快赢不了他了!」

我家的金孙最乖了。
班叔第一次出场,就奠定了充满关爱的慈父形象(梅婶事实上只有一格画面),看得出来,负责编剧的史丹李,有意加强班叔在读者心里的地位(然後等着稍後残酷地践踏它)。彼得稍後被蜘蛛咬到,获得了超能力,但他真正想要获得的,是成功与名声——蜘蛛人在历史的初登场,其实就非常直白地体现了校园鲁蛇的期望。彼得去参加摔角比赛、因此被电视制作人赏识、因此上了电视、用超能力表演。而正当表演完後的彼得,第一次享受被镁光灯照射的快感时,他在电视台里遇上了一个小贼。

小偷到电视台下手也太招摇了。
如果你是小偷,你会选择去电视台下手吗?这是个有点诡异的安排。不过志得意满的蜘蛛人,没有拦下小贼,反而让他搭上了电梯逃走——其实 2002 年的电影《蜘蛛人》,某种程度上真的非常忠於漫画原着。放走小偷的蜘蛛人不以为意返家,发现叔叔婶婶买了他很想要的显微镜当礼物,开心的彼得在心里说着:
「(叔叔婶婶)真的是全天下唯一对我最好的人!我希望他们永远快乐!」

叔叔婶婶对我最好了。
然後,班叔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几天後彼得回家时,发现家门口有警员正在等着,他告诉彼得,叔叔被一个「小偷」枪杀了,而警方已经把他困在了旧仓库(跟《蜘蛛人》演得一样)。彼得穿上了蜘蛛装,前往仓库打倒了杀叔凶手,他才发现这个小偷,正是前几天他放走的小偷。蜘蛛人将犯人绑起来,流着泪後悔自己的行为竟然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亲人,他灰心地离开……

台词轻松地处死了班叔。
等等,这跟我们的印象截然不同。班叔的死只发生在警员的转述之中,我们看不到彼得含泪握着班叔的手、看不到班叔说出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事实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是在《Amazing Fantasy》#15 的最後一格,由旁白型式呈现的——那时的漫画通常会有大量的旁白,以上帝视角训斥或教诲漫画角色与读者自己(等同於史丹李在发表演说)。所以,这句让彼得觉醒自身责任的金玉名言,其实并不是班叔的遗言。

旁白说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红框部份)。
值得纪念的蜘蛛人初登场,现在看来有点简陋——毕竟它只花了 11 页,就把蜘蛛人的起源故事讲完了。不过,你可以发现两个有趣的部份:第一,在我们已经非常熟悉的「彼得获得超能力→放走小偷→班叔被杀」桥段里,《Amazing Fantasy》#15 在开场的早餐与中段送显微镜两个桥段,强化了班叔的亲情,也同时让彼得回应他们对自己的厚爱。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学校里没人瞧得起他,连路上的危险驾驶都不礼让他。而在他获得超能力後,电视制作人利用他、新闻记者奉承他,却只有班叔与梅婶,对他永远是真心温暖。

暴打凶手:史蒂芬迪特科的构图十分精彩。
第二,在彼得猎捕仓库里的杀叔凶手时,漫画绘者史蒂夫迪特科 (Steve Ditko),绝妙地让小偷以各种姿势掩盖他的真面目,直到彼得将其打晕,迪特科才画出已经昏倒的小偷正脸,也才让彼得发现自己种下的罪孽。很明显地对读者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吓——在漫画里,他放走小偷与班叔被小偷杀害隔了几天,而且班叔遇害的桥段完全只用台词交待过去。读者不知道是谁杀了这麽温暖的班叔、不知道班叔是怎麽死的,这些疑惑都要等到彼得追上凶手,暴打一顿之後,才会发现这个残酷的结果。

彼得终於发现了凶手的真面目。
你可以发现,导演山姆雷米 (Sam Raimi) 在 2002 年电影《蜘蛛人》里,根据漫画《Amazing Fantasy》#15 作了非常翔实的改编——同时在一些关键点作了变化。他让摔角比赛变得更富喜感、他让彼得被霸凌的情况更符合现代(60 年代不邀你参加舞会的霸凌方式有点老气了),但更重要的是,雷米将漫画上述两个精彩的决定,都以另一种方式保留到了电影里:

《蜘蛛人》的班叔梅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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