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联盟成员老的老、死的死、退的退,「鹰眼」克林特巴顿人在纽约,带着孩子欣赏根据 2012 年纽约大战改编而成的音乐剧《罗杰斯》。Disney+ 影集《鹰眼》以英雄的圣诞假期开场,这部六集影集却不仅仅是一部欢庆佳节作品,它有些地方抑郁、有些地方残忍,而常常被漫威宇宙忽略的最弱复仇者,究竟要告诉我们什麽?《鹰眼》有着漫威宇宙其他作品少见的趣味与深意。
小女孩凯特毕夏普 (Kate Bishop) 出身豪门,2012 年她与父母住在地球上最不幸的城市:纽约。外星大军侵占纽约,复仇者英雄们第一次集结,在这里与洛基的军队打得不可开交。凯特亲眼目睹了没有超能力的鹰眼,在高楼上毫无畏惧地仅凭弓箭击退来兵,深受感动……多年後,这位踏上弓道与追寻偶像之道的年轻女性,也想成为一位能与鹰眼并驾齐驱的义警。但是,历经弹指事件的鹰眼,如今只想返乡陪伴家人,他旧伤累累、失去了人生挚友、他在「浪人」(Ronin) 时期的冤亲债主仍在追杀他全家……不想再做英雄的鹰眼,意外地遇上了崇拜鹰眼的凯特,而他们一起被困在圣诞节前纽约的危机之中。
英雄与菜鸟、导师与学徒、冷眼与热情,在年龄、经历与心境上天差地远的克林特与凯特,必须一起解决双方各自的问题,而这是「哥儿们喜剧」(buddy comedy) 的经典套路。但哥儿们喜剧如同浪漫喜剧,这两位主角必须产生化学反应……杰瑞米雷纳 (Jeremy Renner) 与海莉史坦菲德 (Hailee Steinfeld) 饰演的克林特与凯特,彼此间没有我们认知的那种「化学反应」——克林特是漫威宇宙第一爱家男人,也有爱他的三个孩子与知心体贴的娇妻。使这对忘年男女之间没有太多浪漫粉红泡泡,这是与《鹰眼》漫画原着截然不同之处。
但是,他们确实有某种异性浪漫之外的化学反应,而这主要来自於海莉史坦菲德的演技实力。史坦菲德饰演的凯特,确实演活了富家千金的任性,却没有富家千金不经风寒的骄纵,她甚至比漫画版本的凯特更讨人喜爱。在这位年轻女性做出某些无谋之举时,你能看到海莉史坦菲德身上一种天真的气质,说服观众,不管凯特知不知道这样做很有可能会出包,但她有不得不做的理由,而她准备好承受失败的代价(尽管她未必有本钱承担)。她会冲进黑道场子救人、她会深入虎穴找寻线索,她甚至没有後援,也没有超能力,那种初生之犊的莽撞热血十分强烈。
热血容易误事,而史坦菲德善於表现误事後的沮丧与懊悔——以及没过多久後快速恢复热血的韧性。说实话,史坦菲德从《真实的勇气》出道以来,一直在扮演这样的角色,甚至在《狄金生》这样独挑大梁的作品里,她仍然可以冲撞身处环境头破血流,却打死不退。漫威宇宙选择 25 岁的史坦菲德饰演少女弓手,绝不只是因为她符合角色年龄设定,而是看上她入围奥斯卡的演技实力。所以,尽管我们依旧看到与《真实的勇气》里 13 岁史坦菲德相差不多的 25 岁史坦菲德,但她却仍然演出了一个令人无法转移目光的优秀角色,一样倔强、一样善良、宛如一支笔直却不怕折断的箭。
而且她每一次摆出射箭姿势都美极了!
阴阳必须调和,有史坦菲德做小太阳,杰瑞米雷纳就是这次的阴沉担当。作为唯一的凡人英雄,鹰眼似乎承担了整个复仇者联盟的悲哀,特别是那些专属於凡人的悲哀。他不是浩克,没有金刚之身,只有不断累积的旧伤。因为伤势与年岁交杂导致的耳疾,是绝妙的设计(漫画里耳疾的原因并非如此)。做英雄不只需要特殊能力,也需要承受伤害的本钱。鹰眼也不是永远站在镁光灯下的史塔克、或是一心报国的罗杰斯,这位神盾局职员没有伟大救世的理念,在忠诚的理由之外,似乎只是为了战友而坚持下去,而战友都早他而去,鹰眼面对了自身定位的危机。
凯特说鹰眼有品牌定位问题,所以才会这麽不人气,鹰眼才不是找不到品牌定位,他连自己的定位都越来越搞不清楚了。但是《鹰眼》并没有让鹰眼持续抱头转圈圈,他必须得面对浪人留下的烂摊子、面对黑寡妇离开的伤痛。克林特不断告诉妻子会延後回家过节,因为他要解决这两个最後的难题……这其实是他持续拖延的问题,而这样的拖延使他不愿承认自己是复仇者、觉得自己不配 (unworthy)。「不配」议题在漫威宇宙的《猎鹰与酷寒战士》里有很多讨论(《洛基》里甚至也有一点),《鹰眼》的讨论并没有拉昇到转型正义这麽高的层次、更加个人、却也更加悲伤。
看得出《鹰眼》是很想拍成克林特忏情录,我们确实看到很多刻意安排的小桥段,这些桥段单独看都很动人,整体串起来却未必有完整的叙述。克林特真的走出失去娜塔莎的伤痛了吗?他真的能正视自己是一个英雄了吗?这些问题的答案似有似无,事实上怎麽解释似乎都说得通,但我们没有看到克林特为这些问题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作答——这点倒是与《洛基》很像,剧集丢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好问题,最终结局时却似乎连洛基都要几乎消失了。
於是《鹰眼》最终看来还是一部标准的漫威作品:它努力塑造角色的魅力,却未必想要完整展示他们在面对困境时的挣扎历程。就像人人都记得队长座右铭「我可以跟你耗上一整天」,但是,究竟有什麽动机支撑着这种百折不挠的毅力?观众却只能觉得是罗杰斯天性纯良坚定,这不过是一种扁平的想像。《鹰眼》的大部分角色都十分讨人喜爱,连运动服黑帮都有荒谬的草莽喜感,不过观众无法期待他们会在六集剧情後有什麽样的改变与成长。克林特与凯特解决了难题,他们笑颜逐开,好像多年来的心理难关一瞬间都消失了。
但《鹰眼》从某个角度上又很不漫威——它甚至没有留下下一部作品的伏笔。我们知道在漫画里继承鹰眼名号的凯特,还会有更多的冒险。本剧里出现的几位新角色,有人甚至未来还有 D+ 主演影集,但我们从《鹰眼》里看不出他们未来的发展……结局也没有独眼龙局长露脸说些故作玄虚的台词。似乎如果鹰眼在《鹰眼》之後,真的决定封弓收山退隐江湖,也不是太令人意外的发展。但无论如何,克林特至少在这可能是最後一次的露脸机会里,呈现了漫威地面组英雄的悲哀与为难,这已经是令人欣喜的安排了。
其实「战争机器」罗德才应该有更多故事可说——被英雄弄残的他,甚至应该才是英雄内战里最悲惨的「连带牺牲」(collateral damage)。《猎鹰与酷寒战士》展示了美国队长光荣名号其下的黑暗历史,《鹰眼》展示了没人在意的复仇者没人看到的伤痕。做英雄最难的不是面对宇宙等级的怪物,而是英雄渐渐迷惑自己为何要成为英雄。漫威宇宙现在持续挖掘超英雄在战场之外的内心新冒险,希望《鹰眼》未来能再多告诉观众一点,那些别当英雄的理由。
【以下有《鹰眼》剧情爆雷内容,请谨慎阅读】
《鹰眼》最大的亮点角色,无疑是佛萝伦丝普伊 (Florence Pugh) 饰演的叶莲娜,而她与史坦菲德的每一场对手戏都充满极大的乐趣,能看到两位同年纪的潜力女演员互相较劲,是观众的超大福利;另外最被草率对待的角色,无疑地是薇拉法蜜嘉 (Vera Farmiga) 饰演的伊莲诺。剧组既然都请来了法蜜嘉,却只是演出一个想当然耳的平凡角色(而且是从头平凡到尾),完全是浪费了法蜜嘉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