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战争电影《1917》两段诗句解析：将军的忠告以及为女婴歌唱

Sarah 更新时间 2025年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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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导演工会奖 (Directors Guild of America Award)、美国制片工会奖 (Producers Guild of America Award)、还有金球奖、英国影艺学院奖都将最佳电影颁给由山姆曼德斯 (Sam Mendes) 执导的《1917》(1917) ，让这部电影成了奥斯卡大热门，其中电影里有两段很美的诗句，烘托主角的现实困窘与心境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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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涉及《1917》剧透，请斟酌阅读
第一段诗句：将军给他们的忠告

＊以下涉及《1917》剧透，请斟酌阅读

第一段诗句：将军给他们的忠告

第一段是在史考菲 (Schofield) 和布莱克 (Blake) 出发前，疑惑地请问艾林摩尔将军 (General Erinmore) (柯林佛斯／Colin Firth 饰)，为何要只派他们两人呢？将军给他们的忠告是：

Down to Gehenna, or up to the Throne, He travels the fastest who travels alone.

这是英国诗人鲁德亚德吉卜林 (Rudyard Kipling, 1865-1936) 的诗句。

原本在吉卜林的诗中，将军引用的是这一段的下面两行：

When the night is thick and the tracks are blind
A friend at a pinch is a friend, indeed,
But a fool to wait for the laggard behind.
Down to Gehenna or up to the Throne,
He travels the fastest who travels alone.

简单翻译後的意思是：夜晚如此黑暗，路径如此难辨，此时，在紧急刹那能相互助益的朋友，才是真朋友，但是那些拖拉牵连的笨朋友，实在可免。无论是下至炼狱或是登高王权，那些走得最快的人，都是独自行动。

有没有发现，这段诗文的情境，与两个步兵在电影中遇到的情况相似。前往第二营要经过许多危险境地，路径难辨、危机四伏，宛若行走黑暗中。但是，与其与一堆只会拖延碍事的蠢朋友怠慢缓行，像是史考菲在农舍的飞机失事之後，遇到由史密斯上尉 (Captain Smith，马克史壮／Mark Stron 饰) 所带领的军车车队；不如轻骑简从，与挚友疾行，也就是史考菲与布莱克的结伴互助。

甚且，直到夜晚，在黑暗中，身上的佩枪子弹早已不见，最後连罐头牛奶也都送人了，真的就只剩「他」一人风驰独行。

吉卜林是 1907 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在一次大战年间，是英国最火热的文学家，也是大众人物，如此就能明白，为何艾林摩尔将军会在 1917 年引用他的诗句。吉卜林的作品也曾改编过电影——《与森林共舞》(The Jungle Book, 2016)——相信许多人都已经看过，这电影是改编自他在 1894 年出版的青少年小说《丛林之书》(The Jungle Book)。

第二段诗句：史考菲唱的歌

They went to sea in a Sieve, they did.
In a Sieve they went to sea.
In spite of all their friends could say.
On a winter’s morn, on a stormy day.
In a Sieve they went to sea.
Far and few, far and few,
are the lands where the Jumblies live.
Their heads are green, and their hands are blue.
And they went to sea in a Sieve.

上面这段文，是史考菲在法国埃库斯特圣曼 (Écoust-Saint-Mein) 小镇上，因为遇到德军追杀，而躲到地下室，恰巧遇到一名法国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婴，当时，他心里一定思念着他的妻女。

法国女人帮他包紮伤口，他把所有罐头牛奶留下给她与孩子，女人问他可以给孩子唱首歌吗，他唱了上面这一首。歌词简译後的意思是：

「他们乘着筛子航向大海，真的，坐在筛子上他们航向大海。在冬日的早晨，在风雨飘摇之时。」

这首诗的情境，既是史考菲手中女婴未知的命运，也是自己即将面对的现实。在冬日风雨飘摇的清晨，史考菲在还有德军驻守的镇上，要突破重重困境，找到树林里的第二营，这趟旅程，就宛若在大海上乘着筛子的航行，一样地无助无望。

手中的女婴也是，父母已经不知何方，虽然女人已经收养，未来的命运也如同在风雨飘摇的大海中乘着筛子航行，彷佛航向希望，却不知能否抵达。这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第三年，当时协约国（英、法、美等）都还不知道 1918 年的夏天，战事即将结束，希望终将抵达。

这首「搭着筛子航向大海」的小诗，是来自爱德华利尔 (Edward Lear, 1812-88) 的《荒诞书》(A Book of Nonsense, 1846)，一本满是荒谬怪诞与胡思乱想的歌谣诗文。利尔的打油诗在十九世纪末与二十世纪初，也是畅销作品，如同今日的流行歌谣，许多人都能朗朗上口。

艾林摩尔将军朗诵诺贝尔文学家吉卜林的诗句，史考菲吟诵利尔的打油诗，两人的社会阶级与教育背景，也隐隐烘托。如此就能理解，导演山姆曼德斯 (Sam Mendes，同样也是编剧与制作人)，在撰写《1917》时，多麽地精致细腻，连这麽小的细节，都如此用心营造。期待曼德斯可以抱回几个奖。

除了台词诗意，影像也是。虽是战争电影，《1917》也是视觉令人惊艳，内心澎湃，真是好美的电影。《1917》的摄影角度，不是许多电影常用的第三人称上帝视角，而是第一人称的叙事法。

《1917》从第一秒钟开始，有大约一个钟头的一镜到底，但实际上并非一个钟头的长镜头，而是非常有技巧的剪接（据说最长的镜头是 8 分 30 秒）。

《1917》在大部分影像表现，是以镜头紧紧跟在两个前往第二营的士兵史考菲和布莱克的眼前或身後，模仿他们的视野，感受他们所见的局限。这种紧迫盯人的视觉急迫感，在战争与恐怖电影中常见，例如在讲述纳粹集中营的《索尔之子》(Son of Saul, 2015) 以及在描写集权暴政的《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 2017) 的第一季前两集。

以亦步亦趋的视觉感受，是模拟角色的视角，也就是人类眼睛天然的视觉局限，创造前方模糊不清的焦虑，以及流弹暗箭一触即发的进逼。这就是整部《1917》一直让人紧张焦虑的原因，透过镜头与剪接呈现第一人称叙事视角。

在这段长镜头之後的一阵黑幕，接着，又是非常迷幻的战争场景，在废墟中的光影灯火，极亮与黑暗的对比，同样美得炫目。下面这张剧照，在战火中的十字架，充满象徵意味。除了基督与救赎之意，还有代表希望的女婴，就在这个场景与追逐之後。

饱满的视觉感受，盈溢的焦虑与感动，还有呼应情境心情的诗文，导演曼德斯的《1917》，真的好美好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