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背後】美国电影分级制度如何改写美国电影史：电影分级制度是什麽？谁又能决定电影分级？

1968 年，美国电影协会 (Motion Picture Association, M.P.A.A.) 推出了电影业界自我审查的新标准，此後电影分级制度 (Classification and Rating Administration, CARA) 一直被使用至今。分级看来比起海斯法典 (Hays code) 来得浅显易懂多了，但是，分级却又衍生出新的问题：一部电影该被分到哪个级别里呢？这些分级的准则又是什麽呢？50 多年来，分级制度似乎比起电影本身更加神秘，另一方面，分级制度更悄悄地改变了美国电影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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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分级制度是什麽？
• 比起暴力，更在意「性」的电影分级
• 电影分级制如何影响电影内容？
• 早知就照 R 级标准来拍的《驱魔神探》

电影分级制度是什麽？

海斯法典的最大缺失，在於试图定义一部电影是否「适当」，因此，法典进一步定义了许多关於电影内容的细规，甚至深入制作过程，禁止电影从制作阶段就「变得不适当」── 当时负责维护并执行法典的「海斯办公室」(Hays Office)，甚至能在电影尚未开拍前，就因为剧本里某些伤风败俗的描述，而禁止电影继续制作。但是，电影分级制度事实上并不在意电影的适当问题，这个制度的本意，是纯粹站在国家未来主人翁那一方的：

「给予父母一份清楚简单的电影内容资讯，协助父母理解这部电影是否适合他们的孩子。」

也就是说，电影分级制度不像海斯法典那样管东管西，还要站在虔诚宗教信徒、牧师、禁慾论者的角度来限制电影，而是单纯提供家长一份指标，让他们知道怎麽教小孩。因此，电影分级制度按照年龄分级也就很容易理解，在孩子成年之前，父母都可以参考电影分级，选择孩子适合的电影。电影分级制度分成 G（普通级）、PG（儿童观众须家长陪同观赏）、PG-13（可能不适合 13 岁以下观众）、R（17 岁以下观众需家长陪同观赏）、NC-17（17 岁以下观众不得观赏）五级。

M.P.A.A. 的分级委员会 (rating board) 是决定一部电影该分到哪一级的独立组织，分级成员们不得同时是电影公司相关人员，而这个委员会由独立资金运作 ── 每部申请分级的电影都需要缴交一笔费用给委员会，这样可以保证委员会的中立立场。而既然电影分级其实与孩子们有关，因此，背景来自各行各业的分级成员们其实有一个共通之处 ── 他们都必须身为父母才行。分级成员约有 8 至 13 人，这群父母在这份分级委员的全职工作里，决定了全美国绝大多数的电影分级。

这样看起来，电影分级事实上与电影的道德立场无关、与电影品质无关，如果你已经成年，而且也不是父母，那麽电影分级制度基本上影响不到你。电影分级制度影响最大的对象，除了儿童观众与他们的父母之外，其实是电影公司。以营利为目的的电影公司，自然希望自家的产品能被最大量的观众观赏，而如果一部电影分级，从片商期望的 PG 跳昇到了 PG-13，这就代表他们可能会失去一部分 13 岁以下的观众 ── 这不是开玩笑的，因为当丧失了一张儿童票，通常也意味着失去了父母陪孩子入场的两张票。

所以，G 与 PG 先放在一边，在明确定义入场规范年纪的 PG-13 分级，成了电影公司需要绷紧神经的第一个关卡。根据分级制度的标准，药物使用、短暂裸露画面与暴力，是 PG-13 的三选一门槛，如果电影里出现三个选项里任一种，就要进入 PG-13 分级，而如果出现两种以上的状况，那就会晋升到了 R 级。这看来真是简单易懂，好像人人都能成为分级委员了。当然，事情没那麽简单。

 

比起暴力，更在意「性」的电影分级

举个例子，《美国队长》(Captain America: The First Avenger) 里好像也有「用药」（有许多角色都渴望打一针）、也有「短暂裸露」（罗杰斯的大肌肌连佩姬都忍不住戳一下）、而把盾牌砸到别人脸上似乎更是不折不扣的「暴力」── 你可不希望孩子在班上乱丢垃圾桶盖吧？那麽，PG-13 的《美国队长》似乎早早就二振出局了？为什麽它不是 R 级呢？在 2018 年 M.P.A.A. 的报告里，确实揭露了一些分级制度下的潜规则。

「性相关内容是家长们的首要考量，」

报告指出，

「如果是暴力与不雅言语方面，除非它们的呈现方式非常强烈，否则通常都不会被高度关切。」

这其实是一个让许多人意外的结论 ── 当代的美国电影，其实对性内容更为敏感，而对暴力的使用条件则明显放宽许多。以我们熟知的 007 电影来说，虽然里头的情色情节常常为父母观众诟病，但其实号称持有杀人执照的庞德，在电影里杀人的数目、以及充满黑色幽默的杀人手法，都比这些未必有裸露画面的床戏更加糟糕。

但是，其实至今 24 部一般被认为适合成人观众的 007 电影，全部都只有 PG 与 PG-13 两种分级，一部 R 级电影都没有，当年被号称「最残忍的庞德电影」《杀人执照》(License to Kill) ── 有角色被鲨鱼咬断双腿、有新娘在洞房夜惨遭奸杀、然後庞德还与大毒枭全面开战，这种腥羶色全包的满汉全席套餐，才让当时的《杀人执照》，成为 27 年来 007 史上第一部……PG-13 分级电影。

所以可以说，法条是死的，如何解释法条还是取之在人，而现在没有了白纸黑字的海斯法典，电影分级制度的模糊性也就有更大的空间。多年来，许多舆论质疑电影分级制度对非异性恋的内容，有更高的审查标准 ── 如果分级委员会的父母成员们都反对多元成家，那麽这一点很有可能是真的。对此，M.P.A.A. 也反击了这种臆测：

「判定电影分级的依据，来自於画面上如何呈现，一部电影不会因为其主题内容，而被判定超过於 PG-13 的分级。」

M.P.A.A.强调，委员会里有些成员，过去也曾在支持 LGBTQ 的同性恋者反诋毁联盟 (Gay & Lesbian Alliance Against Defamation，GLAAD) 工作过。

 

电影分级制如何影响电影内容？

50 年来，经过统计，M.P.A.A. 总共分级过 29,791 部电影，而其中有高达 57% 的 17,202 部电影，被评为 R 级 ── 这也是相对回应舆论批评，M.P.A.A. 偏好给电影 PG-13 分级的说法。所以可以这样说，其实美国电影仍然是偏成人导向的一种大众娱乐。但是，就像我们上述提到的，电影公司并不乐见这种状况，PG-13 分级能够多吸收一部分的家长票，同时也能让更多青少年进电影院朝贡。而对於成人观众来说，R 级电影却又不是他们生活中的重要娱乐 ── 上班族或父母的自由休闲时间更短，他们可能得等到周末才有时间上戏院，而这对於票房来说，没有明显的好处。

所以，虽然没有了意识审查的海斯法典，电影公司却仍然得被迫因为电影分级，而改变他们的电影内容。这种改动纯粹是商业上的市场考量，就与分级无涉电影内容一般，电影公司因应分级改动电影内容，有时也不是因为电影里的某些情节触犯了他们的道德观，反而可能是因为他们认为，某些画面上的视觉效果，会令分级委员会的爸爸妈妈们不高兴，然後大笔一挥，把他们的电影提昇一个分级 ── 让电影公司今年的夏天档期，又少掉了几百万美金的收入。

我们从上篇文章到现在，从来没有提到真正电影创作者的想法，在许多电影公司与导演的合约中明定，电影公司拥有电影最後的剪辑权，也就是说，无论导演把这部电影拍得多麽超乎大家想像，在电影冲印拷贝之前，电影公司都有权最後再看一次，然後举起剪刀修剪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 或说是 M.P.A.A. 分级委员会喜欢的形状。当然，按理来说，没人喜欢自己的心血结晶，被人乱剪成自己认不得的形状，因此，许多导演也要被迫「超前防御」，先在电影後制完成前，按照业界流传的「分级准则」，先规制自己的电影维持在某个稳定的分级标准里。

 

早知就照 R 级标准来拍的《驱魔神探》

这样当然就会影响到负责电影内容的编导了，我们提过，《康斯坦汀：驱魔神探》是个悲惨的例子：新手导演法兰西斯劳伦斯 (Francis Lawrence) 想让这部 2005 年电影维持在票房收益更好的 PG-13 分级，刻意舍弃了一些更重口味的描绘，没想到却事与愿违：

「我们当初是按照 PG-13 分级的准则拍摄这部电影，但最後我们却被审订为 R 级。如果我们早知道《驱魔神探》会被判成 R 级，我早就直接拍成一部 R 级电影了。如果我现在还有机会再拍《驱魔神探》，我绝对不会拍一部 PG-13 分级电影。」

菜鸟劳伦斯很有可能拿到了一份错误的「过关攻略」，或者爸妈分级委员就是觉得《康斯坦汀》黑到不可能让小孩自己进戏院，无论如何，劳伦斯的自我规制，却没有得到任何预期效果。《康斯坦汀：驱魔神探》与原着漫画《地狱神探》有不小的差异，最大的差异就在於许多漫画的残忍剧情，在电影里被删除了 ── 例如康斯坦汀自毁性格来自於当年驱魔失败惨剧的设定，完全被忽略。而如果这部电影注定是 R 级，也许硬起来的菜鸟导演，可以拍出更加伟大的《康斯坦汀：驱魔神探》。

不过，劳伦斯毕竟才刚刚好莱坞出道，这种结果不能怪他；反过来，我们来看看电影大师在电影分级制度上滑跤的例子，顺便了解一下，电影公司在与电影分级制度交手数十年的过程里，学到了什麽避险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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