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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谐仿喜剧电影 (parody comedy) 是好莱坞的摇钱树之一。《惊声尖笑》(Scary movie) 卖得不错，英国「蒙提派森剧团」(Monty Python) 在 70 年代一连串谐仿宗教与历史的喜剧电影深获好评，当然更别提喜剧大师梅尔布鲁克斯 (Mel Brooks) 谐仿从西部电影到《星际大战》的诸多杰作——布鲁克斯自己就是从希特勒模仿秀起家喜剧生涯的。不过，对更多观众来说，特别是台湾观众，80 至 90 年代莱斯里尼尔森 (Leslie Nielsen) 的《笑弹龙虎榜》(Naked Gun) 三部曲，是他们对谐仿电影的真正启蒙。
Table of Contents
- 1. ZAZ
- 2. 白头神探其实不差，只是太诚恳
- 3. 素人的实力强大
- 4. 谐仿电影类型的重大转型
1. ZAZ
ZAZ 是《笑弹龙虎榜》三部曲的幕後推手，这是一个三人编导组合，ZAZ 是他们姓氏的首字母组合：杰瑞查克 (Jerry Zucker)、吉姆亚伯拉罕 (Jim Abrahams) 与大卫查克 (David Zucker)。杰瑞与大卫当然是兄弟，而吉姆比他们大几岁，三个人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查克家与亚伯拉罕家根本是世交，根据杰瑞的说法：
「我们的爸爸们是商业夥伴、我们的姊姊们是大学室友，我们的妈妈们在同一个脱衣舞厅跳舞。」
脱衣舞厅？这个嘛，也许吧。不过，你不能把 ZAZ 说的每句话当真，因为他们私底下就是这麽疯狂：将办公室伪装成牙医诊所，然後作弄所有牙痛乱投医的路人。
吉姆曾经在徵信社工作过，混得还不错——这是 ZAZ 与 1988 年电影《笑弹龙虎榜》这部刑侦喜剧最近的距离，毕竟，他们对搞笑的理解比起警察如何办案还要多一点。ZAZ 胡闹的个性，在他们编导的电影片名上就看得出来。在《笑弹龙虎榜》之前，他们三部在好莱坞制作的作品，片名最後都要有一个惊叹号：1980 年的《空前绝後满天飞》(Airplane!)、1982 年的《白头神探》(Police Squad!)、还有 1984 年由方基墨 (Val Kilmer) 主演的《笑破铁幕》(Top Secret!)。这麽多惊叹号，好像带点笑不惊人死不休的企图心。
《空前绝後满天飞》是真的很红，可以说是好莱坞最成功的谐仿喜剧之一，它的成本仅有 350 万，但是光美国票房就高达 8 千万美金。而成本这麽低的其中一个原因，在於 ZAZ 莫名的坚持：他们喜欢找从没演过喜剧的演员来当主角，甚至素人也不要紧。这是为什麽呢？不知道，有人说，没有演出经验的素人，比较容易按照 ZAZ 的疯狂气息照本宣科演出，有人说，ZAZ 可以看出那些素人身上的喜剧细胞。不管如何， ZAZ 的素人策略，既压低了成本，而且看来观众很吃这一套。《空前绝後满天飞》男主角劳勃海斯 (Robert Hays) 是电视咖，压根没演过电影。而饰演搞笑医生的莱斯里尼尔森，以前也没演过多少喜剧。
2. 白头神探其实不差，只是太诚恳
《空前绝後满天飞》大卖座，然後 ZAZ 的下一次尝试就吃了狠狠的滑铁卢：《白头神探》是一部喜剧影集，然後播映了 6 集就惨遭腰斩，让饰演主角雷宾警探 (Frank Drebin) 的莱斯里尼尔森，一时怀疑，自己放弃在其他更出名影集里演配角的机会，来主演这个没人想看的喜剧影集，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好像证明「宁为鸡首不为牛後」这句谚语是错的。事实上，《白头神探》被砍了，却讽刺地入围了 2 项艾美奖——再次备注，它仅有 6 集。这代表另一个当时尼尔森与 ZAZ 不知道的事实——《警队！》很有可能没有那麽烂。
无论如何， ZAZ 在《白头神探》後的下一部电影《笑破铁幕》，再次嚐到败绩。之後经过数年的浮浮沉沉，他们决定回头将《警队！》改编成一部电影——有一种雪耻的意味。当然，《白头神探》的主角莱斯里尼尔森需要回归，而其他角色呢？ZAZ 当然要遵循素人法则：他们又找来了一大堆没有演戏经验的素人、或是从未演过电影的演员，结果呢？效果还不错，这部电影成本接近 1 千万美金，美国国内票房却接近 8 千万美金。
《白头神探》以《笑弹龙虎榜》之名复活，这次不但受到观众欢迎，而且，《笑弹龙虎榜》还有两部续集，三部曲加起来美国总票房超过了 2 亿美金。而且，往後没有人记得尼尔森曾经演过科幻经典电影《禁忌星球》(The Forbidden Planet) 里英勇的军人，大家只知道，尼尔森就是那个名字有点难念、但是头发全白的迷糊搞笑警探。
不过……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白头神探》会失败，而《笑弹龙虎榜》却成功了？答案简单得有点悲哀：ZAZ 把每周播映一小时的影集《白头神探》，当作一部《空前绝後满天飞》在拍。他们在电视影集里塞进了极其大量的笑点，却没有想过，电视观众是会离开电视机，去上个厕所或微波披萨之类的。他们不像电影观众一直得待在银幕前，所以不间断地放进笑点，对这些容易分心的观众而言，负担实在太重了。而且，一个小时的喜剧影集，光是份量，就对当时的观众来说是个负担——半个小时是很适合的长度。
所以可以说， ZAZ 太有诚意了，所以失败了。他们尽可能地加进搞笑，只是电视观众的胃口比他们想得小很多。
3. 素人的实力强大
《笑弹龙虎榜》不是只有尼尔森好笑，警探雷宾的同仁、台词很少的诺柏 (Nordberg) 也很好笑，因为他在电影里持续遭到伤害：被误击、被打、被夹到手。ZAZ 竟然找来当代的美式足球巨星 OJ 辛普森 (O.J. Simpson)，来饰演这个刻意被整的可怜鬼。这当然是大胆的尝试，毕竟人家是体坛巨星，应该让他多点耍帅戏份。很可惜的是，ZAZ 根本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然後让他持续接受没有恶意的凌虐——ZAZ 只要他持续笑得像个笨蛋就好了。
这有效吗？超级有效。对认识辛普森的观众来说，看到天王被凌虐，自然有种太岁头上动土的快感；而对不认识辛普森的观众来说，看到一个角色被各种离奇的意外持续伤害，就已经很有趣了——想想在现代，好莱坞电影根本不敢这样取笑黑人顶尖运动员。
由普莉希拉普里斯莱 (Priscilla Presley) 饰演的女主角珍 (Jane) 也很有趣，更有趣的是，普里斯莱其实先前从未演过喜剧、也没演过电影。她先前最大的成就有两个：第一个看她的姓就知道——她是猫王艾维斯普里斯莱的前妻；第二个是她在经典肥皂剧《朱门恩怨》(Dallas) 里，饰演与男主角小杰弟弟巴比孽缘纠葛的珍娜——他们三度订婚三度悔婚，是不是超孽缘超肥皂剧的？演了《朱门恩怨》 6 年，这位肥皂剧女神挨了不少巴掌（也闪了别人许多巴掌），而她能够演好喜剧吗？看来似乎没有问题。
而且，更重要的，她与尼尔森还真的有银幕化学反应，让人忘了他俩之间其实相差高达 19 岁。他俩之间有大量意有所指的性暗示对话，例如，
「你想要多热与多湿呢？（意指牛排几分熟）」
「我要超级热……而且湿得要命……」
这实在不需要解释。
4. 谐仿电影类型的重大转型
2000 年代以後的谐仿电影，突然都大胆了起来，几乎每部谐仿电影都要嘲讽一整个电影类型 (Genre)，如同 2000 年的《惊声尖笑》(Scary movie) 嘲讽整个恐怖电影类型、让美国队长有点後悔的《非常男女》(Not Another Teen Movie) 嘲讽整个约会电影类型；《虎鹤双形》(Kung Pow: Enter the Fist) 嘲讽英文配音香港武打片类型……这样真的好吗？事实是，这些电影充斥了大量谐仿对象的笑哏，但除了别人的笑哏之外，自己好笑的部分并不多——感觉山寨得很轻松，只要剪剪贴贴，然後贴得猥琐一点就好。
可是，在《笑弹龙虎榜》之前，大家胃口还没那麽大，谐仿电影通常一次只瞄准一部电影：如同《星际歪传》(Spaceballs) 瞄准《星际大战》、《新科学怪人》(Young Frankenstein) 瞄准《科学怪人》等等。而《笑弹龙虎榜》呢？它似乎想到什麽就抄一下，肆无忌惮。
1973 年经典惊悚电影《豺狼之日》(The Day of the Jackal) 里，杀手要暗杀法国总理戴高乐，《笑弹龙虎榜》抄了，并且暗杀目标改成英国女王——据 ZAZ 很失礼地表示：
「英国女王有名多了。」
普莉希拉普里斯莱千娇百媚地莲步走下楼梯的桥段，抄袭自《再见、吾爱》(Farewell, My Lovely) 里妖媚的夏绿蒂兰普琳(Charlotte Rampling) ——只是普莉西拉走到一半就滚下来了；《笑弹龙虎榜》的台湾译名适得其所，因为《笑弹龙虎榜》几乎抄了 007、黑色电影、惊悚电影、刑侦电影、动作电影等等，把其他电影类型如龙似虎的杰作全抄了，然後把经典桥段通通改成喜剧版本。
但是，《笑弹龙虎榜》不是单纯照本宣科抄哏，即便把这些哏通通拿走，这部电影仍然乐趣横生——即便你没有看过上述《豺狼之日》等等电影，一样无损於享受《笑弹龙虎榜》的乐趣。那些抄袭与致敬，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是，在《笑弹龙虎榜》之後，许多谐仿电影开始学习它肆无忌惮的一面，却忘记放进自己独创的巧思。讽刺的是，这些只顾山寨的谐仿电影，在若干年後连他们谐仿的对象都不再经典後（因为被谐仿太多遍了，例如《骇客任务》的子弹时间），这些电影的乐趣也直线下降。
时代更迭一直是紧追时事的谐仿电影的弱点，《笑弹龙虎榜》已经尽量想出超越时代的笑点了，但是，仍然有一些漏网之鱼，例如《笑弹龙虎榜》开头的笑点，如今可能很少观众懂得其中趣味：阿敏、格达费、卡斯楚、阿拉法特、何梅尼、戈巴契夫（「美国人以为我是好人」）等等当年大美国的「敌人」同聚一堂，讨论颠覆美国的恐怖活动。然後正义的警察雷宾登场！把各国领袖打得落花流水，还把戈巴契夫的假胎记擦掉（雷宾非常自豪地说：「我就知道是假的！」）。
30 多年前的谐仿喜剧，如今一样充满乐趣，这都得感谢莱斯里尼尔森。他演艺生涯中几乎所有演出严肃角色的作品，全都不受待见——至少没人待见尼尔森。而在他 61 岁时演出的喜剧电影《笑弹龙虎榜》，却成为了他一生的代表作。想想在那之前他演出过超过 1 千部美国与加拿大的电影与影集，这也许会让许多接受过戏剧训练的演员感到悲伤。但是，尼尔森非常看得开。
「说真的，我很高兴现在能被定型成喜剧咖。感谢录影带与第四台，我毕生的演出都会被不断地重播，这样我那些大量的严肃表演作品，就永远不会被忘记。」
演出《笑弹龙虎榜》之後，尼尔森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说声哈喽，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疯狂大笑。
「我想，能够一下子拥有这麽高的观众接受度，我如果不好好把握的话就是笨蛋。」
尼尔森果真不是笨蛋，大器晚成的他，在 61 岁那年，把握了成为谐仿喜剧天王的机会，在《笑弹龙虎榜》往後 20 多年，他持续在各式谐仿电影里搞笑，直到他在 84 岁逝世前一年为止。我仍然记忆深刻，在好几年前的百视达柜台，听到不只一次有人问店员：
「那个白发老头演的搞笑电影在哪？」
简单地说，尼尔森的演艺事业如此成功：他让自己成为了谐仿电影的代名词。而这，都是从《笑弹龙虎榜》开始的。
你能在 Netflix 观赏到《空前绝後满天飞》、《笑弹龙虎榜》还有续集《站在子弹上的男人》。
